第2章

「林素弦！」一个声音像隔着厚重的水幕传来，沉闷又遥远。

谁的声音？

不对⋯⋯

声音？

怎么可能⋯⋯

混沌的意识深处，这个认知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惊涛骇浪。她早已习惯了那片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别、别再睡了！老师……老师在叫你……」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焦急的颤抖，同时后背被轻轻戳了一下。

不是错觉！

少女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像是挣扎着要破茧而出。下一秒，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因巨大的震惊而急剧收缩。

「我……我能听到声音了？」她几乎是弹射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大得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自己的声音⋯⋯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啊——」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林素弦发出了兴奋的尖叫声。

「疯子。」李智秀惊恐地看了一眼讲台上脸色铁青的老师，迅速低下头，对着林素弦的方向做了个默哀的手势，用气音绝望地嘟囔，「你完了……」

「林素弦！！！」

讲台上，被尊称为马主任的中年女教师彻底被激怒了。她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裹挟着雷霆万钧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压，狠狠砸了下来：「既然你不想上我的课，还公然扰乱课堂秩序——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罚站！」

这声怒吼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素弦却置身事外，她完全无视了老师的咆哮，也忽略了全班同学或惊恐或看好戏的目光。她的视线牢牢锁在身边的好友身上，感叹道：「智秀啊，你的皱纹怎么都消失了？」

眼前这张脸光滑饱满，没有一丝她记忆中那些操劳留下的细纹和憔悴。胶原蛋白充盈，青春得几乎在发光。

李智秀的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钻进桌洞里，声音压得细若蚊蚋，带着哭腔：「我的祖宗！你还没睡醒吗？！你把哥斯拉……不对，你把马主任惹炸了！恭喜你达成速死成就！」

「什么？」林素弦重复着这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学生时代私下流传的禁忌外号，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她脸上骤然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毫无阴霾的笑容，那是久违的、属于真正无忧无虑少女的笑容，「哦……你说马明亮啊？」

轰——！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瞬间抽干了教室里的所有空气。时间彷佛凝固了。所有同学都倒抽一口冷气，惊恐地看向讲台，连呼吸都停滞了。

李智秀绝望地闭上眼，在心里为好友点了一排虚拟的蜡烛：「永别了。」

「林素弦！！！」

讲台上，马明亮脸色由青转黑，最后涨成一种可怕的紫红色。她的怒吼彷佛带着实质性的冲击波，震得窗玻璃都在嗡嗡作响：「滚！出！去！罚！站！立刻！马上！NOW！」

这声蕴含了滔天怒火的咆哮，其分贝之高、气势之足，对于刚刚重获听觉的林素弦来说，简直是灵魂级的震撼。她猛地缩了下脖子，像是被无形的声浪狠狠推了一把。然而，下一秒，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一滴晶莹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林素弦的眼角滑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而复得的巨大感动。

她抬手抹掉那滴泪，脸上却绽放出更加明媚、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对着暴怒中的老师，声音清脆又响亮，甚至还带着一丝感激：「好的！老师！我这就去！谢谢老师！」

语气之诚恳，态度之积极，彷佛领到的不是处罚，而是天大的恩赐。

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走出课室，乖乖受罚。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好几秒。

李智秀的大脑彻底宕机，「她……到底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