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个梦好真实。

林素弦背靠着冰凉的教室门板，茫然四顾，这里无疑是学校，却让她感到一种不真实的陌生感。

她已经很久没梦到过学校了，更别说，一个她能听见、能说话的梦。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遥远，像隔着一层晃动的水幕。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沉睡下去，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哭什么？」一个低沉、带着少年特有磁性的嗓音，毫无预兆地穿透周遭的嘈杂，清晰地落在她耳边。

林素弦缓慢地抬起脸，在错愕中与少年的目光交汇。

「安振宇？」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眼前的少年，身姿挺拔，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校服。五官俊朗分明，下颌线清晰冷冽，眼神深邃却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彷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是他，又好像不是他——没有她记忆中媒体镜头下的成熟稳重，只有独属于少年的青涩和……鲜活。

「你认识我？」安振宇微微挑眉，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快得让人抓不住。

这是她幻想出来的声音吗？

太好听了吧？

林素弦呆呆地点点头，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笃定：「当然认识！我是你的头号粉丝！」

她更加确信了——

这绝对是一场美梦！

否则，她怎么可能在高中校园里遇见他？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真实得不像话的英俊脸庞，积蓄的泪水再次汹涌决堤。

既然是梦，那她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吧？既然是梦，那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安振宇！」林素弦忽然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猛地踮起脚尖，张开双臂，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少年劲瘦的腰身。

真实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了过来，有力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耳膜。

太真实了。

「安振宇，你一定很辛苦吧？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很黑暗⋯⋯」她把脸埋在他胸前，泪水迅速浸湿了一小片布料，声音闷闷的，带着不顾一切的倾诉欲，「但无论多难，我都希望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这里支持你，我们一起……一起面对好不好？？」

安振宇整个人僵住了。少女温软的身体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进怀里，滚烫的泪水沾湿了衣襟。他下意识地想推开，手臂抬起，却在触碰到她颤抖的肩膀时顿住了。他垂眸，目光复杂地落在她乌黑的发顶，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叮铃铃铃——

刺耳的下课铃声如同冷水，不合时宜地兜头浇下。

但，林素弦没有松手的打算。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安振宇终于找回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轻柔但坚定地拉开了她紧扣的手臂，视线触及她哭得红肿、像桃子似的眼睛，蹙了蹙眉，「哭什么？」

「我哭还不是因为你……」林素弦一想起那个冰冷的讣告，胸口就像被重锤击中，痛得她几乎窒息。

哗啦啦——

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瞬间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我？」安振宇一脸无辜，他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惹对方哭成泪人的事。

等雨停……再说吧。」林素弦抽噎着，声音破碎。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带着困惑神情的少年，想到他未来可能的结局，眼泪更是汹涌，「你让我活下去……怎么自己就……就死了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泣不成声。

蛤？

他死了？

安振宇的表情彻底凝固，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看着眼前哭得稀里哗啦、胡言乱语的女孩，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一种荒诞至极的无语。

「林素弦！」马明亮一踏出教室，就看见本该罚站的学生正和一个男生拉拉扯扯，她脸色瞬间铁青，目光如刀般剐过林素弦，最终钉在安振宇身上，「我让你罚站，是让你在这里谈情说爱的吗？！旁边那个！哪班的？叫什么名字！」

罚站？

安振宇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抽噎的女孩，无声地叹了口气，明白自己这是被卷入无妄之灾了，他神色平静地回应：「二班，安振宇。」

「安振宇？」马明亮脸上的怒容如同变戏法般瞬间褪去，堆起堪称慈祥的笑容，「哎呀！原来你就是安同学啊！好！真好！听说你数学拿了满分？继续保持！」

语气和蔼得判若两人。

二班？

林素弦眨了眨眼，这个梦太真实了吧？连班别也如此清楚的吗？

「安同学，我这里有一个数学比赛，不知道你会不会有兴趣参加……」马明亮瞥了林素弦一眼，见她低着头，似乎在反思自己的行为，于是决定网开一面，「如果你能在这个比赛中取得好成绩，对你的升学会有很大帮助。」

真麻烦。

安振宇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耐。除了跆拳道馆里挥汗如雨的感觉，他对其他事情实在提不起多大兴致。「谢谢老师，我会考虑。」他礼貌但疏离地回应，随即微微颔首，「那么，我先回去上课了。」

说完，转身便走，背影挺拔而利落。

上课？

现在可是放学时间啊！

林素弦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喃喃自语：「我梦里的安振宇……还真是……够酷够拽……」

「林素弦！」教室窗户被推开，李智秀探出脑袋，一脸狐疑，「你今天要练琴吗？」

练琴？

这两个字像遥远的回音，重重敲在林素弦心上。

自从失去了声音，林素弦便再也没有听过这两字，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与音乐有关的话题，即使她是SOTS的粉丝。

对了⋯⋯

她记得智秀说过⋯⋯

SOTS的结他手好像是她以前认识的人？

「我有朋友今天五点在花园街那边街头表演，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李智秀一脸期待地问道。

啊……

果然！

这个梦的细节，真实得令人发指！

既然是梦，还练什么琴？

追星（虽然不是本命）才是正事！

「好！」林素弦用力点头，彷佛要把所有的不真实感都甩掉。

「不过……」李智秀眉头紧锁，上下打量着好友，眼神充满了探究，「林素弦，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你到底怎么了？」

「因为……」林素弦看着好友年轻光洁、毫无岁月痕迹的脸庞，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她只是缓缓地扯开嘴角，「没什么。」

「……怪人！」李智秀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摆摆手，「赶紧进来收拾书包！」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