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星星与生命 6

时间在疼痛中缓慢地爬行着,俞纾冉又熬过了两小时。然而,时间流逝的速度与她的宫颈扩张速度完全不成正比。在将近六个小时内,她的宫口只开到了“两指”。俞纾冉在疼痛中等待着更加剧烈的疼痛。恍惚间,她已分不清医生总共有几次走进病房查看胎心。

医生在最近一次查看完胎心监测仪上的数据后急切地说:“胎儿有宫内窘迫的现象,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手术。”这句话重重地落在了俞纾冉心上,她从疼痛中再次跌入恐惧的深渊——疼痛减轻了——身体的疼痛在内心的恐惧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可是我老公还没来,等不能再等一下,他应该快到了。”俞纾冉说。

“不能再等了,再等胎儿有危险,必须马上手术。”医生说完,便走出了病房。

随后一名护士进来为她做了术前准备。之后,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也走了进来。俞纾冉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大夫,孩子不会有危险吧?”俞纾冉签完字看着医生问。她脸色煞白、干裂的嘴唇上像是覆了一层霜似的。

“不会有事,放心吧。”医生说完,再次走出病房。

护士做完术前准备后,俞纾冉按照护士的吩咐赤裸着平躺在移动床上。盖在身上的医用被子被她隆起的肚子顶出一个圆滚滚的的白色小山包。小山包在医院幽长的走廊里缓缓向前移动着,俞纾冉一动不动地躺着,因恐惧和疼痛而灼烧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暗黄色的灯带将吊顶分割成无数个长方形的小块,泛着红色亮光的导视牌不断变幻着名称。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张移动的床进入了一个封闭狭小的空间。里面还有其他人在低声说话。俞纾冉望向他们的面孔——他们的面孔是陌生的,但是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千篇一律,就像一本书因为印刷错误而同时出现了相同内容的重复章节一样。他们脸上都写满了焦灼不安。如果人们想看一看这种重复出现的面孔,只要走进医院的电梯里就会一睹为快。

在时空交错与凝滞的地方,一扇门朝那个白色的小山包全然地敞开了。那是手术室——一个将恐惧与疼痛汇聚一处的地方,一个将期待与希望凝结成信念的地方。俞纾冉被推进了门内,随后那扇厚重的自动门在一声长长的“嗡”声后,关上了。

手术室宽敞而空旷,三个身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已然严阵以待。一张冰冷的手术台明晃晃地跃然眼前。主刀医生站在手术台前,吩咐她躺上去。另外两个医生,一个站在手术台左边,一个站在工具车旁。俞纾冉怯森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种陌生的、全新的恐惧感包围了她。

在躺到手术台之前,她情不自禁地望向了手术台旁边的工具车。仅仅是那一暼,就足以令她对接下来的手术不寒而栗。一排泛着金属寒光的手术工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上面。大约有十几种形状各异、大小各异的刀、镊子、钳子、剪刀或者其他她叫不上名字的的手术工具。

她不知道接下来这些工具将如何在她的身体上“肆意妄为”,将她当作一个器官、一块皮肤、一个躯体来切割、撕扯、抽取和缝合。她害怕极了,后悔自己不该向那个小小的充满威慑力的工具车,投下惊恐的一瞥。

她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目光忐忑地望着正上方刺眼的灯。“镇定!镇定!不会有事的。打了麻药就不会疼了,不会疼的!”她自我安慰着,希望通过强有力的心理暗示,消灭不断袭来的恐惧。可她越是故作镇定,就越是恐慌。最后,她投降了,任由来势汹汹的恐惧将她彻底压垮。

“侧着身体背对着我,蜷缩起来,给你注射麻药。”麻醉师说。

“头再低一点,再低一点。”俞纾冉按照医生的指示,尽量将身体前倾,然后用力躬了躬身体。她感觉自己蜷缩的姿势,近乎胎儿在腹中的姿势。

“好,保持别动。稍微有点疼,放松,放松啊——”麻醉师话音未落,俞纾冉只觉得脊椎上被一根粗壮尖锐的针头猛烈刺入,紧接着一股冰凉的液体流入脊椎,流到身体不知名的部位。

“可以手术了。”麻醉师说完话,俞纾冉随即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剧烈的疼痛袭击了她。她朝自己的腹部看去。只见医生正拿着手术刀划开她的腹部。

她孱弱地呼喊道:“大夫,疼、太疼了!麻药没管用!麻药没管用!太疼了!我受不了了!我还有知觉,太疼了!”

“你是轻微疼痛,还是剧痛?”医生一边切割着,一边问。

“不是轻微疼痛,是太疼了!我受不了了!麻药不管用!”俞纾冉继续呼喊着。

“那你可能是对麻药不敏感,但是现在不能停,胎儿宫内窘迫。为了孩子安全,你忍忍吧。”医生说。

听到医生的话,俞纾冉变得安静了一些,她只是痛苦地呼喊着、呻吟着,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

为了防止她因为疼痛而乱动,医生警告她说:“千万不能动!疼也不能动!。”

一旁的麻醉师看着撕心裂肺的产妇,将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用力地按在她的肩膀上。俞纾冉感觉手术刀在她的腹部,一层又一层的划开。剧烈的疼痛,终于让她无法忍受地又一次呼喊起来:“大夫,我实在受不了了!太疼了!”她用力呼喊着,声音却微弱到她自己都快听不到。

麻醉师见状说道:“要不,再给她注射点麻醉药吧!我看她实在撑不住了。”

“好”主刀医生说完后,麻醉师又在产妇的左手臂上注射了麻药。

可是依旧毫无效果,俞纾冉继续呼喊着:“大夫,我还是疼!还是疼!”

“不能再注射麻药了,这样对你和胎儿都有危险,忍忍吧!坚强点儿——啊——”主刀医生加重语气说。麻醉师依旧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用力按在她的肩膀上。

她清楚地感觉到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在一层层切割她的腹部,有的部位动作很慢,有的部位用力撕扯。她想,这双冷酷的手和这把冰冷的手术刀总也不会停止,只有当我体内那个孕育生命的最中心完全裸露在空气中,才肯善罢甘休吧。

在持续加强的剧痛中,俞纾冉一动不动地挣扎着。她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她绝望地想着自己或许无法活着走下那个手术台。她宁愿立刻死去,也不愿忍受那样残忍的疼痛。

然而,她根本不会因为疼痛而死去,她只是在疼痛中奄奄一息。她对疼痛敏锐的感知力,始终没有因为她的衰弱而减退。即便是在她近乎晕厥的时候,也是如此。

紧接着,她感觉有一只手用力撑开了已经被切开的腹部,而另一只手则穿过层层屏障进入“最中心”不断摸索着、探寻着。她觉得那真是一只反应迟钝、神经失灵的手,因为它真的动作太慢了。

“难道他不知道我想尽快结束这种无法承受之痛?为什么他的手动作如此迟缓,力度却又如此强劲!他是在折磨我啊!难道他不知道我是一个活生生的,对痛苦高度敏感的人吗?难道他真的以为一个女人在分娩的时候,就应该承受一切非人的痛苦吗?难道我真的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器官、一块皮肤和一副躯体吗?”俞纾冉痛苦地想着,她想把这些话一股脑儿说出来,可她已经奄奄一息,根本没有力气讲一大段话。

随后,她又想,“也许,他知道——他一定知道!要不然他不会对我说‘忍忍吧!坚强点!’之类的话。他只是在集中精力工作,完成一项更加伟大、更加荣耀的工作!那才是人类真正的使命——一个女人的使命和一个妇产科医生的使命——真正善良坚强的人都会如此,都会在伟大的使命面前缴械投降,放弃自我——不管那自我包含的是精神还是肉体,那些都无足轻重——最珍贵的使命本身。我应该承受,而他应该冷静客观地完成工作。”

俞纾冉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越来越小,小到连她自己也完全听不到。在疼痛愈来愈猛烈的时候,疼痛本身变成一幕哑剧,人们只能通过面部表情,才能清楚无误地判断它存在的真实性。而那个正在遭遇疼痛的人,渐渐进入一种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她已然分不清梦魇与现实。

最终,那双冷酷而迟缓的手终于像剥花生一样,将她腹内的最后一层屏障用力掰开,疼痛达到了顶点。

她隐隐约约地听到医生说:“抽羊水,羊水真多啊!胎儿很小,一会儿放保温箱。”

俞纾冉感觉腹中有东西被取出来了,那个小东西就是她历经千辛万苦等到的宝贝。

“是个男孩,十二时十六分出生。恭喜你啊!”俞纾冉隐隐约约听到医生的说话声。

在男婴的第一声啼哭中,年轻的母亲闭上了眼睛。一股滚烫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淌下来。

手术室里隐约传来说话声和嬉笑声,但她听不清具体内容。她好像突然间被一种巨大的倦怠感包围了。一阵昏昏然中,她感觉一切都轻飘飘的,一切都离她远去了,就连伤口缝合时的刺痛感也远去了。她在新生儿出生的那一刻,才真正陷入“麻醉”的状态。只不过这种麻醉感与药物无关,与精神与体力有关。

俞纾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了病房,也不知道她的小男孩儿被送往了何处。她只知道当她醒来的时候,已身在病房,身上插着氧气管、排尿管和止痛泵。

当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时,她床边的椅子上坐着陈彦。他的一只手握着她的手。

“纾冉,你醒啦?”陈彦眉开眼笑地看着她说。

“你终于回来了!”俞纾冉眼神涣散、气息微弱地说。她看到他的那一刻,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别哭了,你现在不能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陈彦语气温柔地说着,从桌上拿起纸巾擦拭她眼角的泪水。随后,他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前倾着身子俯下去,吻了吻她的额头。

“孩子呢?我看看孩子,我还没看过他呢!”俞纾冉说。

“孩子在保温箱。大夫说早产儿要先放保温箱。没事,都好着呢,你放心吧!纾冉,你辛苦了!”陈彦说着,轻轻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那多久可以看到孩子,我想看看孩子。”俞纾冉又问。

“大夫说至少要放三天以上,要看孩子具体健康情况。”陈彦说。

“孩子不健康吗?有什么问题吗?”俞纾冉急切地问。

“孩子不是有宫内窘迫吗?而且出生时也有缺氧迹象,需要观察治疗。”陈彦说。

“不会有危险吧?严重吗?”俞纾冉问。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大夫说这种情况在早产儿里面挺常见的,没事,放心吧!”陈彦说。

“真的没事吗?我好担心!”俞纾冉眉头紧锁着说。

“真的没事,没什么可担心的。保温箱里放几天就好了,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宝宝了。”陈彦说。

“你见过孩子了吗?孩子有多重?”俞纾冉问。

“三斤九两。我没看到脸,我只是在护士把孩子从手术室抱出来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一眼。”陈彦说。

“你怎么不凑近看一下,我们的孩子长什么样。干嘛远远地看?”俞纾冉说。

“孩子被抱出来的时候,你还在手术室,我想等你,就没走开。孩子什么时候都能看啊!你在里面遭罪,我怎么能走开呢!”陈彦说。

俞纾冉没再说话,她又微微合上了眼睛。

“你现在还疼吗?大夫跟我说你对麻药不敏感,手术全程强忍着。”陈彦说。

“疼,跟手术的疼不一样,但还是很疼。这个止痛泵没什么用。”俞纾冉有气无力地说。

“那你睡会儿,睡着就感觉不到疼了。”陈彦说。

“我好渴,我想喝水。”俞纾冉说。

“大夫说六小时以后,才可以喝水,现在还需要先排气。”陈彦说。

“排气?怎么排?”俞纾冉问。

“就是放屁啊,傻瓜。”陈彦笑着说。

“可是我感觉不到有屁要放啊!”俞纾冉说着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六小时后就差不多了,再等等。大夫说你要是实在渴得难受的话,就给你拿棉棒润润嘴唇。你等一下,我现在就拿棉棒给你润润口。”陈彦说。他迅速拧盖将冒着热气的水倒在杯盖里,又从塑料盒里拿出一根棉签。他将棉签在杯盖里蘸了蘸正准备将其放到她嘴唇上的时候,她说道:“这样不脏吗?拿个一次性杯子蘸吧。这样蘸完水就直接倒掉了。”

“脏什么啊,一点不脏。谁嫌你脏,我跟谁急。”他说着将浸满水的棉签轻轻放在她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一下一下润着她毫无血色的嘴唇。

“哎,反正我现在也动不了,拿你没办法。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俞纾冉无奈地说。

“嘿嘿,你这个洁癖终于可以治治了。”陈彦笑着说。

“妈呢?”俞纾冉问。

“妈出去买东西去了。你要住三天院呢,需要一些日用品。”陈彦说。

“哦”俞纾冉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在极度的虚弱中,她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清醒时,她要么询问孩子如何,要么不停地喊疼。时间在疼痛中总是格外漫长,分分秒秒都需要鼓足勇气熬过去。

“我什么时候才能下床?我不想插这些管子了太难受!”俞纾冉抱怨说。

“乖,再忍忍,明天说不定就可以拔了。”陈彦说。

“现在几点了?”俞纾冉问。

“十一点二十”陈彦说。

“都快半夜了,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看看孩子。”俞纾冉说。

“明天肯定不行。后天或者大后天说不定可以呢!”陈彦说。

“天怎么还不亮,我什么时候才能不疼啊!太难受了!”俞纾冉咕哝着。

“乖,再睡会儿,多睡会儿。”陈彦说。

俞纾冉没再说话,她闭上了眼睛,身体的疼痛搅得她一刻也无法安睡。整个晚上,她都在清醒和浅睡之间来回折腾。

陈彦在前半夜没有上床睡觉,他始终沉默而安静地坐在病床边。有好几次,她醒来时看见他的暗影,在昏暗的病房里垂下了脑袋。她知道,他一定在困意中打着盹儿。

每每这时,她便不忍心吵醒他。她默默环视着这间病房,以此分散注意力。门廊上的灯光在洁白的被子上,投下一道暗淡的光。房间里散发出医院特有的气味。另外一张床上,空无一人。白天躺在另一张床上的产妇,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想,大概她此刻正在产房,遭受着与她一样的疼痛。她又想到了自己在产房遭的罪,感觉有些心有余悸。

后半夜的时候,丈夫彻底扛不住了。他躺在另一张病床上,昏昏然睡着了。她是在听到他一无既往的鼾声后,确认他已熟睡的。

她想,“真是奇怪,他的鼾声好像从来不挑地方。不管是在家里、火车上、病房里或者其他任何陌生的环境里,他的鼾声总是那么洪亮有力,富有节奏。”

丈夫的鼾声,起先只是令她感到不满和心烦意乱。后来,在疼痛和鼾声的双重作用下,她焦躁和绝望地想,“我要忍受这样的鼾声一辈子!我的睡眠会一辈子都被这样的鼾声所打扰!真是糟透了!糟透了!他就不能让我安宁一会儿吗?为什么他在任何时候都睡的酣甜,而且还要用他的鼾声提醒我,他睡得酣甜!真是可恶!难道他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罪,才将一缕生命的曙光带到我们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庭吗?难道他不知道我此刻正在遭受疼痛的折磨和煎熬吗?难道他就不能让他那该死的喉咙消停一会儿吗?”她越想越是气不打一处来,最后她终于爆发了。

她几乎是使出浑身力气,冲着旁边的病床喊道:“陈彦,醒醒!”

另一张床毫无动静,依旧鼾声如雷。

她继续喊道:“陈——彦——,陈——彦——,醒醒!醒醒!”

另一张床上依旧毫无动静,仿佛那张床已经被陈彦鼾声所制服了似的,不敢发出任何咯吱声。

“陈——彦——,陈——彦——,醒醒!醒醒!”俞纾冉继续叫喊着。

这一次,那张床终于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与那声音同时响起的,是陈彦在睡眠中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嗯?怎么了?”

然后,床又不动了,毫无声响,鼾声这时也停止了。

“你吵死我了!真受不了你!你能不能不打呼?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俞纾冉说。

“嗯,好。”陈彦说完,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没过一会儿功夫,房间里再次鼾声如雷。俞纾冉怒火中烧,如果她有力气的话,她可能会将他赶出房间。可是她甚至都无法独立翻身,只要动弹一下,疼痛就会变本加厉。

她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整整熬了一夜。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病房的时候,她期待着身体的疼痛也能跟夜晚一起消失。

陈彦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睡眼惺忪地看着妻子说:“你醒了?今天是不是好点了?还疼的厉害吗?”他说着用手揉了揉眼睛。

“跟昨天一样,还是疼。你一晚上都快吵死我了!”俞纾冉抱怨说。

“对不起,老婆。我这两天太累了。前天晚上半夜就奔机场了,太困了。今晚我保证不打呼儿。”陈彦说。

“但愿吧!你把窗帘拉开,我想看看外面。”俞纾冉说。

“好”陈彦说。

“也不知道孩子今天怎么样了。”俞纾冉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说。

“一会儿医生来查房的时候问问。”陈彦说。

当医生走进病房的时候,陈彦手中正端着一碗粥坐在妻子面前准备给她喂饭。见到医生,他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为医生腾出一块地方。

“大夫,孩子怎么样了?还有缺氧现象吗?”俞纾冉一边顺从地配合医生检查,一边问。

“情况稳定,放心吧。再观察两天,等你出院的时候,就可以抱着孩子一起回家了。”医生说。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大夫!”俞纾冉笑着说。

“你也不能总在床上躺着,要尽量起来多活动,这样有助于恢复。”医生说。

“我动一下都好疼!躺着不动,还能感觉稍微好点儿。”俞纾冉说。

“疼是在所难免的,但是也不能总躺着,这样对你没好处。每天定时下床走走,让你爱人扶着你。”大夫说完便走出病房。

接下来的两天里,俞纾冉谨遵医嘱。她被丈夫搀扶着下床活动。事实上,她的全部活动内容就是从床边走到窗边,再走到门口,再走回床边。起先,她一次只能走一圈,而且始终躬着身子以减轻疼痛。后来,她慢慢地微微挺起身板儿,活动的频次也逐渐增加。第二天活动时,她几乎完全直起身来。与此同时,她感觉疼痛也有所缓解。于是,她开始期待起即将迎接她的一切崭新而幸福的时光。

俞纾冉笃信,她的家庭之舟即将驶入新的港湾。而且,她自己即将在全新的家庭关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慰藉。作为母亲的崭新身份,具有某种莫可名状的神奇力量。它引领着她,指挥着她,也激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