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三论

三论，是我临床上的一些观点，一直这么用，之前没有特别地去归纳，后来学生把这些论点概括整理成“妇人三论”，在不孕不育问题中经常涉及。“三论”的概念会指导我们做临床的人不冒进。

三论的第一论是水库论。

水库论，你说“河沟论”“河流论”也可以。水库，它总是有水的。假如说我们要想养鱼，这个水一定要到一定的程度才能够养活这个鱼。我觉得女人以阴血为主，血海里面有血，血海里的阴血具备一定的储存时，才能逐渐地培育这个胎元并使其长大起来。

对于这个水库论的理解，就像是在养小鱼。如果和临床对应的话，我觉得可以很好地解释习惯性流产或者是中期流产的情况。为什么会出现这些情况？就像是水库的水不够了，但这个鱼还在继续地长，最后养不过来了。咱们从水深的角度来解释和考虑。所以在对待有习惯性流产史、早产史或者引产史的这一类患者时，我们要注意哪点呢？我们要补阴血、补肾阴，养血补肾阴，目的是让水库的水长到一定程度，使小鱼在长成大鱼的时候也能够活下来，这是我的一个观点。在这个时候，我不太喜欢用熟地，因为我觉得熟地比较腻，比较滋腻，而这种病不是三天、五天就能治好的，所以我是喜欢用女贞子、旱莲草、北沙参。我是非常喜欢用沙参的，北沙参、南沙参都可以。我用它来补肺气、启肾水，通过补肺气来启动肾气的功能，就是金水相生的意思。这一点是我自己这些年来的体会。有的时候我并不去用当归，也不一定去用桂圆肉，但是补肺气还是很需要的，肺肾的关系要很好地注意。

第二是土地论。

土地论的概念我用的时间更长。咱们不讲天人合一，也不讲男女的天地之别等，不提这些，就说种地。土地非常松软才适合种庄稼。所以我总跟患者说：比如我是农民，我帮你来耪个地，你这个土地好，我耪得快一点，让它变得松软一点，就容易种。如果你这个土地不好，又有沙子又比较板结，那么我耪起来就非常费劲了。这个土地论我这么说虽然是太生活化了，可是实际上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就我个人来说，我不否定其他的各个学科（编者注：此处老师指的主要是西医妇科学的一些治疗手段）。但我觉得如果过分地用一些促排卵药物的话，它会增加土地的板结，你再耪地的时候就更困难了。我讲个具体的例子。我有个患者，家庭条件非常好，每次都到国外去做试管婴儿，每次用大量的促排卵药，她在做完第八次或第九次试管婴儿的时候，找我来了。我说你把这个土地搞得疙疙瘩瘩了，这时候找我也难呐。我的意思就是说，她那个土地已经板结了，内膜很薄了。每一次做试管婴儿，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打击，一种损伤性的刺激。成功了，固然非常好；不成功的话，等我们再去治疗的时候就比较费劲了。对于这类做过多次试管婴儿、大量用一些促排卵药物的患者，我就特别喜欢用北沙参，我用北沙参补她的金水从而生她的肾气。我讲这个例子就是考虑到我说的这个意思。

这土地必须要耪，但不要急于让她去受孕，你也不要急于去用活血药。对于这种已经是硬结的土地，种地，很难。这样的子宫和内膜条件，你想让她怀孕，也很难。

第三是种子论。

种子论说得通俗一点，种子实际就是卵子，你完全对号入座也不太现实，但是我们要理解它。关于种子论，我总觉得不管是任何植物的种子，种子不饱满就出不了芽。我常常用向日葵做比喻。这向日葵子瞧着很大，但是它是空的，或是打开以后里面的瓤特别不饱满，是瘪瓜子，你种起来就不出芽。人也是这样，人与自然是一致的，人虽然是一个高级的动物，但是有好多方面是没有脱离自然现象，道理是一样的。

种子论，我们指的是女性，女性当然就是卵的问题。卵，当然要成熟了才有受孕能力。判断卵的情况，我不主张患者去监测排卵，我也不太参考卵泡监测的结果，为什么？这是我个人的“谬论”：卵泡监测只能看出卵的大小，不能看出卵的实质。就像这个杯子放在我这里，你从外面看知道里面有水没有？你根本不知道，你只能看到杯子的形状。所以我不主张去监测排卵。我觉得测基础体温足矣，基础体温能非常好地反映出来。

我的要求是排卵后基础体温一定要上升0.5℃，如果低线（编者注：指基础体温低温相的基线）是36.2℃，排卵后到36.7℃，那就是上升了0.5℃。如果低线是36.2℃，排卵后才36.5℃，上升0.3℃，这个基本上很难怀孕。还有基础体温的横线（编者注：指基础体温的高温相）一定要有14天，不到14天，说明黄体期不够好，也容易出问题。怎么知道她的土地、水库恢复得好与不好？我就从基础体温上可以看出来。如果低线是36℃，排卵后高温到36.5℃，数值上已经长了0.5℃，是不是也就好了？实际上还是不行。我觉得排卵后高温还是达到36.8℃以上比较好，妊娠的几率高，或者说是怀孕以后的这个孕胎才会表现得健康。这一点我还是很强调的。提到这个种子论，它来自于我曾经受到的一个教育。我喜欢一种花儿，花的种子人家给了我好多年了，我种好多个都没活，后来只有一株活了，我下了班回来先看它。有天下午，我在瞧我那花，家里的阿姨也在浇水，我说：“你看我那花，长得已经有半尺多高了。”她说：“您这花活不了。”我当时心里特别不高兴，说：“你为什么说我的花活不了？”她说：“您别忘了我是种地的。您这种子不行，太老了。”当时我非常震惊，我觉得我受到她的教育了。真的是种子不好。

种子，对女人来讲就是卵——我讲的是妇科，不说男科。这个种子——也就是这个卵的质量不好，虽然长得大也成功不了。所以我在治疗不孕不育的时候，我一定要求患者把基础体温表画好，有三个月或者四个月非常好的体温，高温期最少上去12天，才敢让她大胆地怀孕。如果高温期有12天，怀孕以后就算是患者有些不合适，加上黄体酮和我们保胎的药，这孩子可能就保下来了。如果高温期才七八天，或者八九天，千万不要去尝试怀孕，尝试的话对患者绝对是个损伤。

还有一种情况是种子自己本身成长不起来。例如多囊卵巢综合征，我们发现多囊卵巢的卵子根本不成熟，有的患者在做试管婴儿的时候取出50多个不成熟的卵子，但没有用，不成熟的种子是没有用的。还有习惯性流产，也跟种子不好有关。

总的说来，水库论、土地论、种子论这三者不可能把它们分别脱离开来，临床看哪个是主要的。比如说卵巢早衰的患者，她的卵泡基本没有了，内膜也薄了，甚至于B超检查显示内膜成线状，这种状态我们从“土地论”来理解也可以，从“水库论”来理解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