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四年的初雪裹着药渣落在朱雀大街时，李素尘在延寿坊挂牌行医。青布幡上“济世堂“三个字，是用陈景元的血混着蓝靛粉写的。晨雾漫过金丝楠木药柜，他望着七十二格抽屉上的吐蕃文标签，忽然想起丹室崩塌那日裴九娘说的话：“真正的药方，要写在敌人血流成河之后。“
“掌柜的，买毒。“
鎏金护甲叩响柜台的刹那，李素尘嗅到熟悉的苏合香。裴九娘今日梳着回鹘髻，发间银饰缀满波斯猫儿眼，晃得满室生辉。
“砒霜三钱、鹤顶红五钱、雪胆蛊卵十粒。“寡妇将金叶子排成西域舆图，“三日后未时，我要这些毒药出现在鸿胪寺的吐蕃使团宴席上。“
药杵撞在铜臼的脆响中，李素尘抓起把靛蓝决明子：“这味'碧血丹心散'需以人血为引，不知夫人要取左心房的陈血，还是右心房的鲜...“
话音未落，坊墙外突然传来骚动。两人推开雕花窗，见西市方向升起九道靛色狼烟，正是青囊会最高级别的传讯符。裴九娘腕间银链突然绷直，末端缀着的昆仑玉髓坠子裂成两半，露出里面风干的雪莲花瓣。
“比预计早了七日。“她将花瓣碾碎撒入药柜，“吐蕃使团带了十八车昆仑墟的寒玉髓，今夜子时会从春明门进城。“
暮鼓响到第八声时，李素尘蹲在漕渠旁的柳树下。冰面下浮动的幽蓝光斑，正是青囊会药人运输水道的标记。他掏出陆三绝的弯刀刺破冰层，捞起的冰碴里裹着半片羊皮——上面用血画着太乙神针的穴位图，落款却是父亲李御医的私印。
“你果然在这里。“
赵怀安的声音自树顶传来。曾经的执事师兄倒悬在枯枝上，心口处的青筋已蔓延到脖颈：“师父让我带句话，西市鸣沙货栈的地窖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子时的梆子混着更夫惨叫划破夜空。李素尘踹开货栈大门时，三百个琉璃药罐正同时迸裂，靛蓝色蛊虫如潮水漫过青砖。裴九娘提着鎏金香炉立在虫潮中央，炉中燃着的竟是《新修本草》残页。
“快走！这是改良过的三尸...“
她的警告被破空而来的弩箭截断。李素尘翻滚着躲到梁柱后，看见陈景元踩着蛊虫浪潮走来。老医师手中的青铜药秤沾满冰碴，秤盘里盛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当年你父亲私藏《太乙神针》第七卷，今日该偿债了。“陈景元突然捏碎心脏，血雾中浮现出长安城微缩光影，“从平康坊开始，靛蛊入水的滋味可好？“
李素尘的银针突然脱手，钉在货架某处。靛蓝蛊虫群如遭雷击，疯狂涌向西北角的青铜鼎。裴九娘趁机甩出披帛缠住横梁，两人破窗而出的瞬间，整座货栈在轰鸣中塌陷成靛色火海。
五更天的梆子敲响时，他们站在安义坊的废井边。井底传来的捣药声，与仁济堂后院的节奏分毫不差。李素尘攥紧从火海抢出的羊皮卷，父亲的字迹在月光下显现：“......靛蛊畏昆仑雪胆，然雪胆噬心，唯以商陆嫁接之法可破。“
“原来你父亲早就参透解法。“裴九娘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滴入井中，“二十年前范阳裴氏被屠，为的就是这株能嫁接雪胆的千年商陆。“
井水沸腾的刹那，长安一百零八坊同时响起咳血声。李素尘望着靛色雾气漫过坊墙，忽然抓起药铲砸向井壁。青砖碎裂处露出青铜管道，管壁残留的蓝渍正是瘟疫扩散的脉络。
“陈景元在利用长安地下水道养蛊。“他扯下腰间药秤扔进井里，“我要开间药铺，比仁济堂大十倍。“
“不如直接买下整条朱雀街。“裴九娘将染血的商陆根系在他腕上，“三日后吐蕃使团宴席，就是最好的药市开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