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越密,越好割。”
谢烛无比贴心地微微一笑。
看着眼前的赛博暴徒,他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电影《这个杀手不太行》。
里面那个癫狂警察杀人前总要听贝多芬的交响乐。
幸运的是,这个世界也是有音乐的。
于是他轻轻敲了敲太阳穴,耳内的骨传导植入音响随即开始播放《风暴奏鸣曲》。
那激昂的旋律顺着神经电流直抵大脑,让他的瞳孔微微扩张。
“嗒、嗒嗒、哒——”
他跟着急促的钢琴前奏用染血的鞋尖打拍子,拖着砍刀,踩着舞步,朝着眼前呜呜泱泱的暴徒走去。
像极了电影里那个嗨大了的疯子。
暴徒们面面相觑,有几个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第一乐章。”
他轻声说。
随着交响乐第一个强音炸响,谢烛的身影骤然消失。
他抬手一甩,螺丝刀激射而出,插在了配电箱上。
火花迸溅的瞬间,整个停车场的应急照明系统过载,头顶区域的灯管同时爆裂。
飞溅的照明灯碎片在空中绽放。
如同一朵朵冰冷的烟花。
每一片都映出谢烛残破的倒影——
血色的愤怒,黑色的残忍,灰色的悲凉,银色的冰冷,金色的疯狂,白色的虚无,紫色的诡异。
那些缠绕着命运的碎片,拼凑出一个暴烈而孤独的谢烛。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砍刀依次砍断了了暴徒们喉咙。
灯光渐渐转为暗红色。
那是无尽血雾在光束中化作漫天飘散的灰烬,就像是焚化炉里未烧尽的骨渣。
“第二乐章。”
谢烛微笑道。
音符响起,谢烛已经冲进了赛博暴徒中。
随着音乐转为舒缓的慢板,他的动作也随之变得优雅从容。
他顺势抄起地上一截断裂的钢筋,像指挥家举起乐导杖般优雅地——
依次刺入三个暴徒的后颈。
谢烛松开白色的钢管,金属坠地的声响恰好与交响乐中定音鼓的重击完美重合。
他忽然侧身,一柄旋转的链锯擦着鼻尖掠过,削断了几根飘飞的黑发。
“降E大调。”
他喃喃自语,左手探出,精准地掐住链锯暴徒的喉结。
随着乐曲突然拔高的铜管乐,五指猛然收拢——
喉骨碎裂的声响竟与长号的滑音奇妙地和谐。
“第二变奏。”
交响乐正进行到弦乐组的急速连弓。
一个赛博暴徒转身要跑,谢烛甩出钢筋,就像乐团首席抛出的飞弓——
钢筋穿透的瞬间,整个乐队轰然奏响最强音。
血雨纷纷扬扬落下,谢烛忽然静止。
他垂首而立,染血的睫毛在脸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耳中的交响乐正巧进入乐章间短暂的休止。
“第三乐章。”
他轻轻说,抬脚碾碎地上一颗滚动的东西。
“谐谑曲。”
谢烛扔掉砍崩了刃的长刀,从腰间取出两把左轮。
枪声响起。
子弹撞击在管道上,高压蒸汽喷涌而出,水花四溅,敌人的脚步在水洼中拖沓,倒影扭曲。
枪声,枪声,枪声。
水洼中的敌人倒影,纷纷变得不再完整。
交响乐的音符,奏响了死亡的前奏。
伤口的灼痕在谢烛的皮肤上蔓延,仿佛是罪恶的烙印,左轮枪管也被他的血染红,喷射着吞噬生命的火舌。
停车场墙壁上开始渗出血珠,逆流而上,如同时间在倒转。
无数残缺的尸体黏在地板上,贴在墙壁上,那些无法瞑目的双眼中,映出的是恐惧的回忆。
谢烛的每一步,都留下冰冷的一片血红,这就是他孤独的道路,沿途布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这不是战斗,而是献祭。
谢烛是祭坛,他们是自愿跳入火中的牲礼,在这场黑色唯美的仪式中,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许久——
蒸汽管道嘶鸣的地下囚笼中,凝固的血雾在光线里缓缓沉降。
谢烛踩着粘稠的血浆向前走去,作战靴底拉起一道道猩红的丝线。
整个地下空间里,除了他,如今只剩下一双脚还倔强地站立着——
如果那颤抖的频率能称之为站立的话。
年轻的暴徒双手紧握着武士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的机械义眼不断自动对焦又失焦,双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当谢烛的影子笼罩住他时,两人目光在血腥的空气中相撞。
哐当。
年轻暴徒扔掉了手里的武士刀,直接跪在地上。
“求、求求你……”
他嘟囔着求饶的话,机械臂因为恐惧而不停颤抖。
“我还没……没杀过人……”
谢烛的目光在那张最多不过十七岁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掠过少年耳后的神经接口,摘下了那枚沾血的耳塞式通讯器。
少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却听见“滴“的一声轻响——谢烛正在调试频段,接入自己的音响设备。
“听。”
重新塞回耳中的通讯器突然流淌出湍急的钢琴声,少年浑身一颤。
“这是风暴奏鸣曲,最终乐章。”
年轻人茫然摇头,不受控制地流着眼泪。
谢烛拾起他的武士刀,缓缓的放在少年的脖颈上。
他注视着他的眼睛,刀锋一转。
割断了那个象征街头帮派的金属吊牌。
“回家找妈妈去。”
谢烛轻声说道。
少年愣了两秒,突然连滚带爬地冲向出口,几次打滑,又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跑。
在拐角处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把被他丢弃的武士刀上,映出了一个孤独的身影。
……
当少年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谢烛轻轻哼着未完的旋律,将武士刀插进了最近的尸体。
刀柄微微颤动,像一座为这场杀戮竖起的墓碑。
世界终于安静了,没有半点声响,绝对的死寂,连时间的流逝都暂时凝固。
寂静、静默、虚无、空无一物。
仿佛连“什么都没有”这个概念都显得多余。
谢烛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他将染血的食指与中指缓缓探入胸前口袋,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捻出最后一支劣质香烟。
烟纸已经被血浸透半截,泛着诡异的褐红色。
他低头叼住烟卷时,一滴汗珠顺着眉骨滑落,在烟蒂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打火机的齿轮发出生涩的摩擦声,第三次才蹿起一簇摇曳的火苗。
他故意将火焰凑得很近,近到能看见自己倒映在金属罩上的眼睛——那里面跳动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兴奋。
火舌舔舐烟丝的瞬间,他深深吸气,让尼古丁与血腥气在肺里翻滚交融。
一缕青烟从他破损的嘴角溢出,在头顶的应急灯下形成诡谲的光晕。
长夜漫长,还未结束。
他只有一支烟的时间休息。